—— 一所中学素质教育的别样探索与思考

 

　　“咔嚓咔嚓”，只见一只魔方在一个女生手中快速旋转，令人眼花缭乱，然后瞬间停下，6个面的颜色还原了。

　　“19秒！比你正式比赛的最好成绩慢了两秒多。”在一旁计时的老师说。这是日前记者在温州中学采访时看到的一幕。这名个子不高的女孩叫刘伊玮，是温州中学高二的学生，去年11月3日，她在WCA世界魔方公开赛中单手以16秒26的成绩将一个三阶魔方还原，刷新了女子三阶单手项目世界纪录。

　　像刘伊玮这样的“牛人”，温州中学还有很多——

　　丁立人17岁在校期间获得男子国际象棋特级大师称号；

　　叶立早、张潇、方伟军以《关于模素数的最小素二次剩余的研究》获得首届丘成桐中学数学奖的唯一金奖；

　　黄琪在2013年夺得第24届国际生物奥林匹克竞赛中国队唯一的金牌；

　　慈琪在高二时出版10万字长篇幻想小说，同年加入浙江省作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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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些在文艺、体育、科技等方面出类拔萃的学生，温州中学副校长吴军如数家珍。但是对于今年有多少学生考上了清华、北大，有多少学生考上“985工程”高校，他却说不上来，尽管那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数字。

　　“今天，如何让素质教育落到实处？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要营造宽容、开放、自由的学风，这不只是大学的事情，从中学阶段就应该开始。”温州中学校长潘建中说，“温州中学的素质教育，就是放手让学生自我发展。这不仅需要办学思想的解放，在教学与管理等方面也需要进行‘微创新’。”

 

　　100多门课程自由选，学生不再是被学习者

　　“概率的前世今生”、“游戏中的数学”、“化学实验技能拓展”、“温州经济”、“互动媒体技术”、“基于Arduino的电子控制系统设计与制作”……这些听起有点另类的课程，都是温州中学开出的选修课，其中很多被列入浙江省推荐选修课程目录。本学期，温州中学共开发了163门选修课供高一、高二学生选课走班。

　　这个旨在促进学生全面发展、个性发展的课程体系被称之为“敞式课程体系”。“敞”，意为掀开陈旧的课程“屋顶”，打破原有的课程格局，给学生更多自主选择课程的空间。

　　这么多的课程如何“串”起来，构建成自成体系的一个网络？潘建中将其概括为“经三纬四”：

　　所谓“经三”，就是横向分成三大类，凸显课程理念与策略：第一类是（国家）基础课程、知识拓展类选修课程，目标是推进国家课程校本化，努力做到减负增效，夯实学业基础；第二类是职业技能类、兴趣特长类选修课程，锻炼实践技能，激发学生潜在的创造力，让学生体验学习的乐趣；第三类是社会实践类选修课程，目的是让学生增进对知识、社会、人生的理解，增强社会责任感。

　　所谓“纬四”，就是纵向打造四大特色课程群：学科固本舒根课程群——以国家必修课程校本化为前提，打造特色校本课程，发掘学生的学习潜能；职业生涯规划课程群——在学业生涯规划、职业生涯规划、人生理想志向等方面对高中生做出回应；领袖气质培养课程群——致力于超凡适应、服务意识和舆论引导力的养成，提升策划、组织、沟通、协调、表达等方面能力，培育学生群体的健全人格；创新素养培育课程群——旨在培养学生的求知欲望和探索能力，扩展学生认识的宽度与深度，促其触类旁通。

这些选修课程，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据了解，一般一个学生会选择10门左右的选修课，并走班上课。尤其特别的是，有特长的学生也可以走上讲台，面向全校学生开课。

 

在“玩”中自我教育，学生不再是被管理者

　　与很多学校不同，在温州中学，各类活动都是学生“挑大梁”，很少见到教师在前台操办的身影，这源于该校学生活动的一项微创新——活动承办制。

　　所谓活动承办制，就是校园内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如新生辩论赛、演讲比赛、科技节、体育节、艺术节、颁奖晚会等，完全由学生团队自主策划、自主宣传、自主组织和自主评价。

　　“承办一项活动，包括费用支出、人员调度、嘉宾邀请、合作对象、安全事项，等等，每个细节都要考虑周全。”该校学生会主席张逸雯说，“其中最重要的三个环节是分析讨论、方案策划，以及如何把策划的成果展现出来。”通常一项活动会有若干个班级或班级联盟申请承办，他们形成策划方案后，要递交承办申请书，然后通过公开竞标确定承办权花落谁家。

　　“在承办活动过程中，我们可以学到统筹安排、分工协作以及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活动如果承办成功，还能验证创新方案的正确性，这些是在书本中学不到的。”该校团委副书记施依宏说。

　　学生自我教育、自我锻炼成长的另一个舞台就是学生社团。温州中学最早的学生社团可追溯到1907年成立的“乐群演说会”。目前，温州中学有各类社团33个，每年9月的招新大战，每个社团的招新处都被围得水泄不通，那阵势不亚于大学的社团招新。

　　中学生社团是学校实施素质教育的重要阵地之一，而温州中学的学生也确实不负期望，在各类社团中还真“玩”出了点名堂：全国健美操锦标赛男子个人全能第一名、全国“爱我中华杯”舞蹈大赛特等奖、浙江省中学女子篮球赛三连冠、2012同济大学中学生结构设计邀请赛一等奖……

　　为了确保社团完全属于学生自己，学校建立了社团联合会制度。有了这个制度，教师们可以做到真正“放手”了。

　　“今天正好是周三，每周三下午有一个小时，有些教师要‘下岗’了，由学生上讲台讲课。”温州中学教科室主任李芳说。

　　李芳所说的，就是社团课程。前面所说温州中学众多的选修课程中，就有17门是由学生编写课程纲要、学生开设或主讲的。如现任温州中学魔方社社长的刘伊玮就担任着“玩转魔方”课程的“任课老师”。她给高一高二学生开课，每周一节，很受欢迎。她告诉记者，上课的内容主要是自己的练习经验和心得体会，为了上好课，她经常上网学习，搜集资料，在这个过程中，自己有了很大的进步。

　　“每个在某方面有专长的社团成员，都有资格申请编写课程纲要、开设课程，本社团内外的学生都可以自愿选课参加，授课形式多种多样，比如舞蹈社开设的古典舞、街舞等课程，就在舞蹈房上课。”该校社团联合会主席纪苏栩说，“为了确保质量，一些社团课程聘请了指导老师，社团实行年度考核制管理，社团活动如果开展得不好，社团就有可能被降级，甚至被降为‘兴趣小组’，限制招新。”

　　“我们鼓励学生多元发展，放弃灌输，放手让学生自己去做，相信他们会做得更好。但是目前社会大环境不太宽容，有些学校不提倡学生搞这些活动，就是怕影响学习，影响高考升学率，不好向家长和社会交差。我觉得，能力培养比知识传授更重要，学生在动手动脑、亲身参与的过程中形成的组织管理能力、协作精神和良好的品质习惯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课堂学习时间的损失是可以通过提高效率赢回来。”潘建中说。

 

　　“放手”式教育的条件与“度”的把握

　　温州中学的这些创新改革，是否有利于激发学生潜能？鼓励学生特长发展的高校自主招生的情况比高考录取率更具有说服力。据“重点高校自主招生信息平台”相关统计显示，去年浙江省共有756人获得北大、清华、复旦、上海交大、浙大、中国科大、南大“七大名校”自主选拔资格，温州中学名列第二，这已经是该校连续第三年位列三甲。学校保送生人数也连年位居浙江省前列，并成为北大、清华、复旦、上海交大、人民大学等高校的优秀生源基地。这些，是高考成绩换不来的。

　　但是，在不少学校想“偷师”温州中学的同时，质疑声也从未间断。“放手”式教育如果“放”的度把握不好，也可能适得其反。

　　“‘放手’式的教育中，老师的作用该如何发挥？教师首先应该要在课堂教学中准确定位，在选修课程教学中更需要做好引导工作。”华东师大教科院吴刚教授认为，“温州中学应该加强教学科研的投入，加强教师开发、开设课程能力的培养，从研究的视角审视课程，这样才能使学生的自我教育与发展提升到一个更高水平。”

　　另外，对于温州中学开出163门选修课程，有些专家直言太多。作为一所普通高中的选修课程，贵在精而不在多，选择太多可能反而无从选择，也会影响选修课的质量。据潘建中校长介绍，目前该校选修课尚处在“从无到有”的阶段，重在鼓励教师参与课程的开发，鼓励校园文化活动课程化，今后将逐步“从少到多”、“从精到特”，分阶段从量到质逐步提升，构建学校的特色课程群。

　　温州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孙芙蓉博士认为，温州中学“放手放飞”的教育模式，需要具备一定的物质条件：首先是需要一支结构合理、高素质且知识多元化的队伍，温州属于经济发达城市，对于人才有较强的吸引力，对于很多并不具备区位优势的学校而言，组建这样一支师资队伍恐有难度。其次，还需要具备一定的经济条件。据了解，温州中学每年用于学生社团活动的经费、奖励等总计达20多万元。这一数额虽然不多，但是对于一些办学经费不宽裕的中学来说，能不能掏得出、舍不舍得掏也是一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要有深厚的校园文化积淀，温州中学历史悠久，素有自由开放、兼容并包的学风，曾经走出苏步青、谷超豪等14位院士和郑振铎、夏鼐、陈光中等大批人文社科领域名家，金嵘轩、洪彦远、朱自清等一批名家曾在此执教，社团文化有百余年的历史，这是其他很多学校不具备的优势。学风和文化的营造需要一个过程，非一朝一夕之功。”浙江省教科院院长方展画说，“实施素质教育，最根本的还是看思想观念够不够开放，敢不敢放手让学生自由发展，一点小的创新可能开创一片新的天地，这才是温州中学成功的关键和值得学习的精髓。具体的做法，各学校都可以因客观情况不同而有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