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学“慕课”上线 要颠覆传统教育?

发布时间: 2013-09-24 来源: 中国青年报 2013/09/24 发布者:ym

 

不适应新授课方式的教师将可能沦为助教和配角

 

    923日,北京大学的4门课程在edX平台正式开课,成为中国大陆上线的首批全球共享课程。

    在《电子线路》的授课教师、北京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副教授陈江看来,被称为“慕课”的MOOC(大规模在线开放课程)无疑是一场革命:今后,教师要用自己的教学来吸引学生,而不是依靠点名;学生选课也是基于兴趣,而不是因为学分。对教师的唯一评价指标,则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学生吸收了多少知识。

    在北京大学网络开放课程建设领导小组组长、计算机系教授李晓明的设想中,北大未来的一门课程会有10万人选修,课程结束有1万人通过考试,其中北大在校生100人,他们得到学分;其余9900人分布在世界各地,得到课程合格证书。为了把这门课上好,需要1个主讲教师,3个辅导老师,5个助教。

    在“慕课”面前,传统教育模式正在受到挑战。“‘慕课’这种方式不在于优质资源分享,而在于教学改革,在于新的教学模式的探讨,更重要的是提高我们的教学质量。”复旦大学副校长陆昉这样认为。

 

教师被迫“讨好”学生?

 

    20133月,北京大学启动“慕课”开发工作,20门课程的教师表示愿意做“先锋”,陈江就是其中之一。

    “投身‘慕课’与其说是激情,还不如说是受危机感、压力所迫,硬着头皮也要上。”陈江坦言。在他看来,由于现代网络技术、教育技术的发展,教育观已经产生了巨大变化:越来越多的人认为,通过网络学习,可能会比在教室里学习的效果更好,“慕课”使教学资源得到了极大节约,一个视频录制后,可以让几千几万名学生反复观看。

    但伴随着效率的提升,对老师的要求也被提到了更高的位置。“有几万人在听你的课,你浪费一分钟时间,就是浪费了几万分钟。因此,把学生吸引着完完整整听完一堂课,善莫大焉。”陈江说。

    在北大,陈江被称为“呆呆老师”,授课以轻松活泼著称。但刚开始在电教楼的演播室录课时,他反复尝试不同的教学手段和工具,还是有些不知所措:面对镜头,讲完一个笑话,我自己应不应该笑?不小心说了错别字,是要继续讲下去,还是保持不动几秒钟,方便剪辑?

    陈江觉得,受网络开放课程的影响,所有讲了十几年、几十年课的教师,都要被迫对自己的教学重新审视和反思,从为学生服务的角度出发进行课程设计,所有的知识点、逻辑、段子都要经得起反复推敲。

    在陈江看来,老师将不再高高在上,而是要开始“讨好”学生,努力使自己的课变得受欢迎:在十几分钟时间内,不管采用什么授课风格,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学生在知识、思维、方法上得到最快的提升。

    另一门课程《20世纪西方音乐》的授课教师、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毕明辉也有同感。在录制课程之前,毕明辉几乎看遍了几大在线教育平台上的国外视频公开课。他发现,越有趣的课程越受学生欢迎,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哈佛大学教授桑德尔的《公正》,他用不同的例子将所要讲授的知识点和理论串起来,让人印象深刻。

    在他看来,“很多大学教师都以为学生有足够的理解力,实际并非如此。”因此,他课程的形式力图与传统的“自说自话”区分开来,用不同的音乐作品串起知识点讲授,使中国观众“在最短时间内掌握聆听西方音乐的方法”。

    “如果老师讲得太差,都不好意思把课放在网上。”在浙江大学本科生院副院长陆国栋看来,大部分中国大学教师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科研上,而非教学。他们还习惯“满堂灌”,对着教案、PPT照本宣科。“慕课”则会倒逼教师将更多的精力用于教学,如果每门课程都走出象牙塔,接受社会的评头论足,教师就不得不在教学上多花力气。

 

未来的教师会变成演员、助教

 

    作为4门课程授课教师之一,有着18年教龄的北京大学城市环境学院教授邓辉一开始却对“慕课”持坚决的抵制态度。观看了一些国外的开放课后,他觉得“慕课”的形式使教育脱离了其本质——将老师变成了演员,每一堂课都像一个精心编排的节目,课程设计成了影视制作。

    的确,国外名校的一些课程已经不单单是教师的课堂讲授,而是由制作团队录制,布景、灯光、授课教师的形象都经过精心设计,甚至会使用提词板等道具。

    因此,不同于其他3门上线课程,邓辉的《世界文化地理》选择了不在演播室里录制,而是由课堂上的实时录像剪辑而成,在讲台下,坐着真实的三四百名学生。

    “教总得有对象吧,要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讲。”在邓辉看来,教师与学生的互动、碰撞是课堂上必不可少的内容,也会使教师不断产生新的奇思妙想。这些都是“慕课”所不具备的条件。

    他认为网络课程仍然只能作为传统课程的补充,学生在课上漏掉或者没听懂的知识点,回去可以通过看视频来弥补,但不能完全替代传统的课堂教学。但他也承认,“慕课”可向更多的人提供更多学习机会。这一贡献,是无可非议的。

    更多的青年教师却持相反的乐观态度。陈江就觉得,本着对学生负责的原则,未来讲课的教师就应该是演员,课程应该由制作团队或公司精心设计完成,一分钟都不能浪费。“面向几千、几万人讲课,为什么要一个人奋斗?”

    他认为,适应这种模式的教师会脱颖而出,不适应的老师则会沦为配角,变成助教、辅导员。而今后,现实的大学课堂会更多地承担讨论课的功能,学生先观看视频,与教师面对面的宝贵时间则用于讨论、交流。

    复旦大学副校长陆昉也认为,随着大规模在线教育的发展,今后教师的教学重点会从知识的讲授转移到引导学生的讨论上去。“现在的教师花了95%的时间在讲课上,效果只有5%,还不如让他去看视频,可能比听你讲课的效果要好,如果有不懂的还可以倒回来听。”

    陆昉觉得,传统的教学方法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他曾在自己的半导体物理课的一个章节教学中,尝试采用学生课下看视频,课上分组讨论、大组汇报,全班交流的方式,结果收到了良好反馈。学生反映“比以前累多了”,但在对知识的掌握深刻程度、表达能力、团队协作能力上都有显著的提升。他正在试图和其他老师一起,把整门课程都设计成这种模式。

 

中国大学课程质量面临检验

 

    即使面临诸多争议,中国大学加入“慕课”的风潮仍然势不可挡。今年5月,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同时宣布与edX签约,拓展在线教育模式,随后,北京大学又加入Coursera平台。7月,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也宣布与Coursera签约。继923日上线的4门课程后,930日,北京大学的另外3门课程也会在Coursera平台上线;1017日、18日,清华大学的两门课程将在edX平台正式开课。

    “现在正是中国大学应该建立起危机感的时候。”在宣布加入edX后不久,清华大学校长陈吉宁便在6月举行的大规模在线教育论坛上表示,对在线教育挑战和机遇的认识,从全球来看,国内不如国际敏锐;从社会上看,企业要比大学醒悟得早,大学要比政府动作快;在大学内部,学生和年轻教师表现出更高的热情和更好的适应性。他建议,面对在线教育的浪潮,要制定清晰明确的国家战略,建设我国的在线教育平台。

    事实上,在我国,对在线教育的探索早已有之,如政府主导的电视大学、高校主导的网络学院、教育部开发的高校“精品课程”等,社会认可度却一直不高。

    2011年起,“中国大学视频公开课”在爱课程网、网易等平台推出。教育部宣布在“十二五”期间,我国高校将逐步开放1000门视频公开课、5000门资源共享课。今年6月,首批120门“中国大学资源共享课”又通过爱课程网向社会大众免费开放。其时,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长张大良就表示,网络大大降低了教育成本,使优质的教育资源能够覆盖所有地区和人群,课程不受时空和身份的限制,从而有利于提高成才率,促进教育公平。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有发展在线教育的决心,中国大学的视频公开课一直遭受“不叫座”的质疑,点击率大大落后于国外高校的在线课程。到目前为止,大多数中国高校的视频公开课仍然沿袭2003年起启动的“精品课程”模式,仅仅是教师的课堂实录。

    而在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副部长黄荣怀看来,国外高校的视频课已经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从发布静态的数字化学习资料,到表演性强、制作精良的短小视频,再到现在的大型开放课程——对学习的整个过程提供支持和评价。今天的“慕课”已经实现了人与人的交互,而不是简单地将视频传到学生的电脑上。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将我国从上世纪70年代末开办的中央电视大学称作在线教育“0.0版”,2000年开始的网上公开课称作“1.0版”,近几年兴起的以“慕课”为代表的在线教育则是“2.0版”。

    如今,第一批中国的大学、教师和课程即将在“2.0版”中接受检验。“我们是第一批被洪水冲垮的人,当然,我们既有可能冲在最前面,也有可能被卷进去。”陈江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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